

我要扼住别人的咽喉,使其不能使我完全屈服。
容我借用一下不知道是谁的表述来形容一下卡脖子这门艺术:卡脖子的精髓在于「用你手中仅有的一点权力去最大限度地为难其他人」。中国就是一个卡脖子大国;这是一个每个人都在卡别人,同时又被别人卡的伟大时代。
卡脖子的例子数不胜数。一种情况是毅种循环——就以鸿蒙而言,软件不支持鸿蒙的时候,软件商卡了华为的脖子;等鸿蒙装机量上来了,攻守之势易也,不适配鸿蒙(至少在舆论上)卡了软件商的脖子;鸿蒙不让侧载,卡了玩机爱好者的脖子,而鸿蒙本身也是玩机爱好者们热爱的谷歌用来卡脖子技术的产物。总之,这是一个精妙的权力转移闭环。另一种情况则是黄雀在后——写代码的卡不会写代码的脖子,然后卡脖子工具被统治阶级用来卡写代码的脖子。主动卡别人脖子的人都成了 play 中的一环。此外,从上述这些例子看来,卡脖子行为并非是什么真正遥遥领先的技术,而是刻意刁难的选择。
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相互卡脖子令人痛苦,但鲜少招致人们的真正反对。比如,虽然嘴上都不喜欢封闭,但在我身边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言行合一的真 FOSS 人。上一秒还在抨击国产安卓阻止用户自行安装应用的现状,下一秒就虔诚地想尽办法安装 GMS,和朋友炫耀自己的 Play Integrity 等级。如果你真的如此憎恶管控,为何不选择从 F-Droid 下载应用?如果离不开专有软件,为什么不自己用写轮眼、Shizuku 控制权限,而是需要谷歌来越俎代庖?如果自己实在是离不开某些便利的生活服务,为何不选择华为也选择了的 microG,而是想尽办法安装专有软件?表面看来真是一种奇特的精神分裂,实际上 ta 们一点也不讨厌卡脖子,不过是指望通过一个非自由软件去卡另一个非自由软件的脖子,以此来倒逼出自由。这本身就是一种天真的幻想:虽然可能有用,但这只是将自己脖子的控制权转移给另一个人而已。
在这场卡脖子游戏中,玩家们真正迷恋的从来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自由,而是控制本身带来的快感,无论是控制别人,还是被一个自己认可的高级意志所控制。诚然,封闭的程度各异,但吊诡的是,囿于封闭的人寻找自由,但自由的人往往会主动选择封闭。封闭的鼓吹者从不掩饰自己的目标——给所有人戴上口球,前锁后塞;而那些看似追求自由的人却在不经意间成了自己枷锁最出色的打磨者。ta 们追求的只不过是在外观各异的电击项圈之间,选择一种更体面、更漂亮也更安逸的被卡。
而在这场循环往复的战争中,让我们看向稳坐钓鱼台的那位——它用小程序卡住了所有装外宾的人,用社会关系卡住了每一个前者的总和。它什么也没说,但它早已是这门艺术真正的、永恒的教父。我们离不开它,正如我们离不开空气,哪怕这空气有时让人窒息。它最令人钦佩的一点或许正是「被人看不惯但对方又拿妳没办法会被公开大剌剌视为一种荣耀」的态度。毕竟,能优雅地卡住所有人的脖子,本身就是这门艺术的最高成就。
评论